豆酱飘香 (赵文楷)

2010-12-23 12:00    来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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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总让我魂牵梦绕的是我家老屋,是那豆酱飘香的田园生活,多少次梦里重回,多少次旧地重游,我总是在高楼林立的小区院内徒劳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、最普通不过的院落,寻找着那种伴随我走过少年、青年飘着豆酱馨香的生活,寻找着那个记载着我生活片段的心灵深处的圣地。
  忘不了的陈年往事。上个世纪 70 年代初,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,一切事物还原到文革前,各单位搞人员归队,父亲又重新归队到建行,重新组建的单位领导踌躇满志,队员士气高昂,各单位福利待遇也好的空前绝后,分大米、分苹果、分房子。建行在市委党校南,电子计算机学校的马路对过建起了两栋红砖瓦房,其中第二栋的第一户就是我家老屋,面积 48 平方米,里外套间,南北跨度 6 米,在当时是宽敞明亮的住房,同时还拥有一个 12X10 平方米的院落。少年的我兴高采烈的搬入新居,新窗新门新房屋,到处都是新奇感。最主要的是新房每户都装上了自来水,那时的平房屋里有自来水很了不起,各家各户都到户外的公用井抬水,建行在那一片是有钱的单位,安装自来水不费劲,周围的住宅都借助我们的管道把自来水接进屋里。邻居们羡慕我家的新房子,我们自己也为拥有这样的大院大房而自豪。在市区拥有那么大的院落是少见的。父亲在院子里设计着种庄稼宏伟蓝图,每年夏季,院子里的青菜都生长的乌烟瘴气,鸡呀鸭呀都茁壮成长,满院子飘着豆酱打耙的香气。我也施展着编织才华,用白丝线钩织出窗帘、台布什么的打扮着新家。
  姐姐下乡回来竟不认识自己的家,有做客的感觉。马家店在当时的市区是很偏僻的地方,我们自认为自得其乐的乐园在其他人眼里有住进郊外的感觉。可是,我们一家人却觉得很温馨、很惬意、很豪华。我们布置着每一个房间,父亲又在东侧自建一屋,与厨房通开,形成以厨房为界的东屋西屋,而西屋还有个套间里屋,在当时我们一家住的很开心、很快乐、很幸福。
  同学愿意到我家来玩,大家说着笑着不受拘束;朋友愿意来我家做客,谈天谈地谈穿戴。在老屋里有说不完的话语,道不尽的欢乐。
  姐姐出嫁了,在老屋里嫁出,嫁给了税务局工作的姐夫,日子过的美满幸福。
  哥哥结婚了,在老屋里安家,娶回了在报社工作的嫂子,
  生出了可爱漂亮的侄儿。
   在老屋里养育出了博士生的妹妹,在老屋里走出了当作家的姐姐,在老屋里还有当总会计师的哥哥。
  我也该出嫁了,在老屋里结婚生子,聪明、可爱的儿子使我的生活充满了欢乐。
  老屋住着我们一家三代人,老屋有我们三代人的欢乐和幸福,老屋有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的成年的历程。
  忘不了的绿油油植物。母亲属鸡是金命,听老年人说金命人做酱好吃,这话一点都不差,自从搬进老屋,母亲每年都做酱,酱缸每天都要打一次耙,酱缸盖一打开满院子飘着香喷喷的豆香味,黄澄澄的大酱是我家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配餐,我家的大酱比商场买的大酱要香得多,那纯黄豆的香味能飘出二里地,离老远就能闻到那种酱香。我们每天吃着父亲种植的青菜蘸着母亲做的大酱,吃起来香甜无比,是纯绿色食品,如今要想重温那种散发着豆酱馨香的生活只能在梦里 …… 。
  父亲总说自己是农民出身,其实他的农活真是不怎么样,他用木棍和绳套夹杖子,什么都挡不住,邻居刘娘说你家的杖子也挡不住人呀,套狼还行。好在那时人们规矩的多,开着院门睡觉也不会丢东西。父亲不管人家说什么,他认为杖子也就是做做样子,挡君子不挡小人,人家要想偷你什么样的墙都挡不住,照样乐呵呵的种他的地。父亲种下了青椒,西红柿和豆角,天天浇水灌溉,小菜苗一天天长大,满园子的绿色。我家种的豆角别处寻不着,那是在老家昌图县带回来的豆角籽,是老家特产的家雀蛋豆角,这种豆角没有筋线,皮薄豆大,吃起来口感非常好,面面的满口都是豆,好吃极了。如今要想重温那种田园生活只能在梦里 …… 。
  老屋的院落里有一架葡萄树,从青青的小颗粒到成熟的紫葡萄,诱惑得我们长久的等待。春天,在“五一”前,父亲就把葡萄从土坑拿出来,灌水上架,我们天天看着葡萄树发芽放叶,小小的葡萄坐苞接粒,父亲还拣来死鸡呀、死兔呀埋在葡萄树的根下,说那是最好的肥料,最有营养的催化剂。果然,那葡萄叶子油绿油绿的,小葡萄粒长的很快。每天的晚饭后,父亲会在葡萄架下沏上一壶茶,有滋有味的品着茶,听着葡萄架下的蝉鸣虫叫,享受着炎热的夏天葡萄架下的荫凉。有时邻居家的叔叔婶婶会过来和父母共享那份夏日夜晚的凉爽,他们聊着新闻时事、聊着家长里短、聊着不相干的事情。到 8 月份,我们看着那一串串葡萄由绿变紫,会非常珍惜的一个粒一个粒的摘下那熟透的葡萄粒,谁都舍不得摘下那整串的葡萄,那样会把绿色的、还没有变紫的葡萄粒摘下来,我们都希望发绿的葡萄在架上再成熟一些。挨到 8 月下旬葡萄完全成熟时,我们期待着父亲把葡萄卸下来,那一串串紫紫的葡萄甜得舌头发麻,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家还甜的葡萄了。我家的葡萄品种叫巨枫,粒大串大,一串有四、五斤重,我爱吃葡萄就是那时培养出来的,吃着甜蜜的葡萄如同品尝着父母带给我们甜蜜的生活。
  不知从何时起我家院子里长出了一棵香椿树,高高的树身,茂密的叶子,整个夏季飘着满园子的香椿树味,香椿的清香,香椿的挺拔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。据说香椿树的籽会飞,它寻找肥沃、松软、适合它生长的土地扎根,可能是我家院子里的土壤很适合它生长,飞来后就生了根,而且长的非常茂盛,笔直的树干,墨绿的树叶。母亲说:这棵香椿树是咱家的吉祥树,它的飞来是神灵的恩赐,是飞来的福分,她会保佑我们一家幸福平安。在老屋居住的日子里,我们一家度过的是最快乐的时光,从 1973 年夏季搬进老屋到 1998 年秋季父母住进楼房 25 年的光景,老屋里留下了我们一家的欢乐和幸福。
  忘不了的息息小动物。老屋的院落里养了很多鸡,从鸡雏到成鸡我们对每一只鸡的成长都付出了爱。养鸡是快乐的,刚出蛋壳的小鸡雏浑身是淡淡的黄色,象一团绒毛毛,捧在手里软软的着人喜爱,一个个小鸡雏被我们姐妹三人分到各自的名下,(大姐下乡不和我们参合),我们自己喂划归自己的小鸡雏,看谁喂的小鸡长得快长得漂亮,公鸡长大吃肉,母鸡长大生蛋。小小的鸡雏也通人气,谁喂它好吃的它就知道和谁亲近,我喜欢把毛茸茸的小鸡雏捧在手里,它会惊恐的瞪着眼睛看着你,生怕被伤害的样子。母亲看见了会说:快放下,不能用手老捧着,手热,会把它捂死的。我就赶紧的恋恋不舍的把小鸡雏放回盒子里去养。有个小公鸡慢慢长大,出落的非常厉害,鸣打的咯咯响,啄人也好厉害,站在院子里比看家狗还让人害怕,谁来串门它就会扑过去用坚硬的嘴啄你,小孩来了它扑过去专啄小孩的鼻子,我们姐妹都不愿意要它,怕被他啄。过年了要杀鸡吃肉,我们一致同意杀这只啄人的公鸡。那些可爱的小母鸡长大了生蛋,我们给以白菜拌包米面当饲料,父亲还时而砸些骨头什么的,喂得鸡娃们体肥毛亮,经常产双黄蛋。
  在老屋的院外有个大水泡子,那时还没有四合路小学,那里地势凹,每到夏季雨水多时就会汪下很多水,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个大水泡子,是放鸭放鹅的好去处。我家养的两只鹅和我家很有缘,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从市场领回来的。父亲到星期日喜欢去市场转转,那时的市场在四合大桥北侧,下了桥就是,那里是农贸市场,有卖土特产品的、有卖鸡鸭鹅动物的、有卖用品用具的各种商品应有尽有,而且多是农民来卖的自家产的东西。那天父亲去的晚些,转悠了一圈市场里已经没了几个人,有只白鹅跟在父亲的身后摆摆的迈着四方步,父亲也没在意,出了市场上了大桥准备回家,我家就在桥的南面,咦,怎么有只白鹅跟在身边?父亲只好领着鹅又转回市场想寻找它的主人,市场已经散了集空落落的没了人,地上一片狼迹乱糟糟的只有空旷。父亲抚摸着白鹅说:是谁把你弄丢了?他一定很着急,怎么找到你的主人?白鹅伸长脖子依偎着父亲,好象生怕父亲也遗弃它。从此,我家多了一只白鹅,时间长了鹅要找伴,父亲又去市场给它买回了一只白鹅,这样两只白鹅成双成对,我家又养起鹅来。养鹅的方法一是家喂二是野放,家喂就是喂它一些粮食呀、蔬菜呀等等,野放就是要找有水的地方把鹅赶下去,它会在那里洗澡、游泳、捞河虾小鱼吃。我们经常赶着两只白鹅到那个大水泡子去玩,虽然水泡子不大也不美观,但是,有水有树有草鹅还是很高兴。鹅在水里捞些蝌蚪呀小鱼小虾的吃,白白的两只鹅在水里扑落够了,干干净净的回家。那时的鸡蛋足够自家吃的,母亲就把大大的鹅蛋淹了起来,全家人有滋有味的吃着咸鹅蛋。
  院子里的土壤滋养着青菜的同时自然也会生长出青青嫩草,父亲每天都要除下来一些青草。那嫩嫩的青草是兔子的最好饲料,因此,我家老屋里又养了几只兔子,雪白的兔子有一对红红的眼睛,养在笼子里可爱极了,我们喂它除下来的青草,欣赏着兔子吃青草时可爱的吃象。兔子生来不吵不闹,它是天生的聋哑动物,如果把它圈起来养,它会不声不响乖乖的听话。在喂它的同时我喜欢和它眼和眼的对视,兔子的眼睛是温柔的;喜欢用手梳理它雪白的皮毛,兔毛的色泽是光亮的;喜欢看它吃草的样子,设想着青青的嫩草是甜嫩的。当发现小白兔也用圆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时,我就会痴痴的想:它一定很通人气,一定看出我长得很漂亮,一定看出我的与众不同。
  忘不了的快乐时光。母亲不会骑自行车,上下班都是坐父亲的二等座,父母亲早上同走晚上同归,亲亲密密。那个年代都是国营企业,职工都积极工作,父母亲早出晚归忙着工作。母亲要强,晚上做完家务还要挤时间为我们姐妹织毛衣,她的手法快,两天晚上能织完一件,织出的毛衣漂亮新颖,同学们都非常羡慕我们有个能干的好妈妈。
  母亲的烹饪技术很讲究,饼烙的柔软起层,菜搭配的荤素适当,鱼烧的味道纯正。最拿手的要数红烧肉,色泽鲜亮、香而不腻,那种纯香让人回味。最让我忘不了的是炖云豆上面蒸手擀面,云豆炖熟了面条也熟了,而且非常好吃,那面条被云豆汤浸过有滋有味。
  忘不了的调皮故事。那时父母工作忙,家里经常是我们姊妹在家,没有父母约束的孩子玩耍起来能捅破天,老屋里留下了我们调皮的往事。有一天,哥哥突发奇想要放兔子出来遛遛弯,兔子放出来了,可它却没有象哥哥想像的那样听话,嘭,一蹦,蹦到菠菜地里吃菠菜,我们姐妹赶紧帮哥哥抓兔子,兔子蹦蹦跳跳的跑,我们姐妹几个围追堵截,兔子一蹦蹦到酱缸里,白天的酱缸为了发孝需要阳光的照射,通常是用一块白布蒙着,擎不住一只兔子。掉在酱缸里的兔子很快被大酱湮没。姐姐反应快,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,我们姐妹几个怕极了,母亲知道了还了得?姐姐把酱缸仔细看一看,把上面的灰尘挑出来,告诉我们谁都不许说,不要让父母亲知道。母亲每天照样给酱缸打耙,照样夸着黄澄澄的大酱好吃,我们不敢说出真相,捏着鼻子假装着好吃,时间长了也忘了兔子的味道,吃的照样香。那一缸大酱一点没剩,不到过年全部吃进了肚子里。
  还有一次哥哥做饭,把饭做上后他就忘了,出外边找朋友玩,等到想起做饭的事来,锅已经烧掉了底,我们商量着不能让父母知道,用另一只锅把饭做好,父母回来吃过饭,我们又主动收拾碗筷,全都收拾好了后又把烧坏了的锅放在已经没有火的炉子上,第二天早上母亲做饭,看见烧坏的锅,以为是余火把锅烧坏,逃过了母亲的责备。
  少年时代是贪玩的,姊妹多玩的花样也多,背着父母我们经常打扑克,有时晚上在东屋玩到很晚,母亲知道了就会呵斥我们睡觉,母亲是非常严厉的人,大家都怕她,连父亲也经常被她数落。在一次玩耍中,哥哥玩的兴奋用手去捂 40W 的灯泡,结果手和灯泡的边缘接触,电着了手,他忙喊:“完了,完了。”我们以为他在说来“王”了,催他手拿下来出牌,当明白他被电着了我和妹妹吓哭了,哥哥急中生智用另一只手“啪”地拧灭了灯头上的开关。慌乱的声音惊动了父母,我们各自都受到了惩罚。
  忘不了的温馨小家六、
  老屋还是我结婚成家的矜身之地,和唐胜利处对象该到谈婚论嫁了,他家在住平安西部,离市区很远,我根本就不想和他去婆家住,父母亲也不愿意让我去那么偏远、贫困的地方居住,胜利更是愿意随我来市区生活。父亲毁了菜园子在院子的前边盖起了一排门房,典型的东北老少间式的住房落成了,倒也宽敞明亮,我和胜利布置起新房,一排崭新的组合柜是我设计的颜色,窗帘、床单、台布等都是我选的样式,整个色调偏暖色,我的小家淳朴温馨。儿子出生在这里,儿子的咿呀学语、蹒跚走路、学弹钢琴、童真顽皮都深深的嵌在老屋里。后来,单位在西苗圃给分了楼房,我们才离开那温馨的小家,离开那留恋的老屋。
  在那一片住宅动迁前,我家恋恋不舍地搬出了老屋,那院那屋属于了别姓。可是,我经常找些借口到老屋去转转,虽然不好进院,也要远远的看看那让我留恋的院落。后搬来的那家人也许没有善待那高高的香椿树和那紫紫的葡萄树,香椿树和葡萄树都谢了,我看着心疼,惋惜着那香椿的清香和葡萄的甜蜜。后来,那家的男主人得了癌症竟死于那院。对此,我做了种种假设:假如我家还继续住在老屋,假如那香椿树没有凋谢,假如那满架的葡萄继续生长 …… 。
  再后来那一片住宅动迁了,形成了一个现代化小区,我家老屋变成了一排排高高的楼房,再想找我家老屋的影子只好在梦里了。可是我还是经常去老屋的原址,在林立的楼群中寻找我梦中的老屋,寻找着飘着豆酱馨香的生活。
  作者:赵文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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